對手錶的記憶 — yingju-Lu

 

我的手錶躺在櫃子裡已經好幾年了，那只舊的手錶從我在台灣時到我出國唸書，它一直跟在我身邊。去德國約二年後的某一天，它突然開始不按正確時間走動了，慢慢地像苟延殘喘的老人，接著似乎準備進入半休克狀態，再來完全冬眠，某一天，它就停在2點54分40秒，從此再沒有醒來。

我也忘了它到底是下午時間冬眠的？還是晚上？反正它再也不須經過夏季時間，或在冬天，經歷須要調整時差的時候了。

歲月，在這只手錶上似乎再也找不到時間遺失的證據。

從那一刻起，我沒有在德國換過任何一只手錶的電池。我想，是心情也懶得去換，那些日子就像沒有時間在追趕我那樣，我開始放慢腳步，學習悠閒與自在。

 

你大概很難想像，在德國換一個手錶電池，再加上他們那裡昂貴的勞工費用，在等待了近1個小時的時間後，還得付上總質約10到12歐元的費用。至於歐元兌換台幣的比例就得看狀況而定了，那時歐元很強勢，我們都還經過1：48的時候。

我小妹和大姐在德國換過幾次手錶的電池，每次換完以後總不免抱怨幾句，說德國的物價及服務費都好貴。

的確是！在台灣可能有些電池一個才50塊台幣，還非常耐用，可以讓錶針走個1、2年，至於服務費、勞工費都是免費的。每當在德國遇見必須處理的這類日常瑣事時，就會覺得台灣的東西真是物美價廉。

德國真的什麼都貴，看電視、聽收音機都要繳稅，買個最簡便的腳踏車，至少也要150到200歐元間，難怪很多學生都買二手貨。後來漸漸了解德國後，自然而然就能發現一些比較便宜的商店。當然一分錢一分貨這是在德國生存大家都懂的道理，不過有時若只想買些普通的信紙、筆記或文具等等，到便宜商店就能買到我們認為的合理價格的貨品。因為有些同樣的東西若放在書局或百貨公司，那價格可差了2、3倍。連最普通的原子筆，若在書店買，價格都像在買精品呢！

 

雖然德國的物價高，車票也貴，但對我這種消費慾望極低的人而言，還不至於有太大的反感。生活在那裡實在最讓我感到心儀的，還是整個大環境，包括環境所帶給我的心靈平靜與舒暢，我反而覺得自己什麼都不缺。

 

我的手錶靜靜地躺著，想起初到德國時還習慣在手腕上戴著手錶，隨時看錶的樣子，和我未出國唸書前在台灣的生活沒什麼兩樣。手錶不動了之後，我突然覺得想讓自己輕鬆點，這一種想法後來奇蹟似地，甚至讓我的心靈感到非常的舒服，少了一種無形的來自時間的壓迫感。一直到今天，我還是不太習慣戴手錶，非必要時才會把手錶或鬧鐘放進背包裡。

 

德國氣候四季分明，漸漸習慣那裡的生活後，我也學會觀察大自然的「時間」，大概可以從看天色及太陽的軌跡而讀出「時間」，尤其在丘陵地漫遊時，太陽在天空運轉的變化似乎最為明顯，光線的強弱度反應也很大，我漸漸喜歡上這種在野地中觀察大自然的方法！

有時當我自己一個人短程旅行時，我通常也是在不戴錶的狀況下旅遊，其實不是我神算，總知道現在正確的時間，而是因為我漸漸了解自己漫遊的速度，看好最後末一、二班車的時間，最重要的是，在德國「時間」到處都是，這其實也是讓我能完全不戴手錶的主要原因。

在德國各城市鄉鎮的市議會廣場前、火車站、部份電車及火車站、電車內或馬路旁溫度計扛棒上、學校各間工作室、銀行、郵局、、、，都會有時鐘或時間指示器，你很難想像他們的時鐘之多，似乎隨時都在提醒你時間或準時的重要性。那時我時常會覺得走在這樣便利的城鎮，真不知道我手上戴著的手錶有何作用？

 

準備搭機離德回台那一天，我驀地想起我的手錶還處在冬眠狀態，當時真的沒想太多，只想到只須要那麼一天的手錶，心生一計決定拿鬧鐘代替手錶上飛機，於是我把鬧鐘隨意放進隨身背的背包中，沒想到在機場被檢查時，莫名其妙被叫到一邊去，最後還把我帶進一間小密室。工作人員要求我把背包打開，翻啊翻的，似乎發現了什麼感應？一看原來是鬧鐘！工作人員一臉很嚴肅，還把那個鬧鐘拿去儀器上測試，可知道當時我心裡有多傻眼加尷尬，額頭正帶著三條線，還很不好意思地說因為沒手錶所以帶上了鬧鐘。不過他們的檢查人員真的是辦事一絲不苟，檢查中是不苟言笑的，過了一會兒的時間他們才稍為露出那麼一點淺淺的笑容，對我說一切ok！

後來我一想，天啊！該不會我被當成炸彈客了吧，危害飛安安全！走進機艙前越想越覺得很不好意思，我應該是最後一個進機艙的旅客吧，因為我搭的那班航空公司的一位地勤工作小姐，我想她是看到我手上拿的機票，自從看見我被領進小密室以後就一直在觀察我的狀況。從密室出來後我當然走得很急，不過這位小姐大概比我更心急，我聽到她正在連絡其他人員，說「這位小姐已經準備走入機艙了」呢！

那天搭飛機，真是心情五味雜陳，有悲傷、感傷，也有意外如上的事情，通關時工作人員還和我聊了起來，有說有笑，一切似乎都非常生動有趣。只有在飛行時，我獨自坐在座位上，這樣沉靜的時刻才又讓我耽溺似地回想起好多好多，彷彿在那個時候我貪心地想把整個在德國生活時的所有片段，一一回味與整理，通通放進我的記憶盒呢！

 

剛回來台灣時，真的很不習慣在城鎮裡完全看不到公共大鐘的感覺，才驚覺我已經回來了，原來還是得自己帶個錶出門。

 

—— 對手錶的記憶  yingju-Lu